高星：砚的文理

大凡古砚之书，所收图录皆为其树碑立传，让其英名得以复加。吴笠谷出了本《赝砚考》，将自古传承的名人名砚如同重又打磨一遍，将所考砚石上所刻历代铭文一一铲去，手法之狠，也如同掲去一层薄纸一样，可见翻手之容易，让人心惊肉跳。这可不是伤物，是要伤人的呀。

吴笠谷不是如何教导我们如何辨识赝品，而是真真确确地就事说事，就砚说砚，具体说的就是名人名砚。吴笠谷更没有讲故事，摆经验，从收藏的“打眼”或“慧眼”说起，而神乎（忽悠）又其神，只是论证其文理。因为他所批的名砚，即使为砚，也是多年的古物了，因此那一套在这儿根本使不上。

因此，说吴笠谷有独到，有胆量，那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要说得是他的学识和求真求细的动力，在当下的非凡，特别是他还年轻。尽管书出版的并不精装，但我相信，此书必再版。

如果从收藏考古层面来探讨此书，那不是我的书评意义，我倒更感兴趣这本书文笔的妙处。

经常和吴笠谷喝大酒，并不见他满口古意，而此书他竟用半文言体写成，而且又达情达意，让我一惊。

正如他所言“掀起赝品名砚之盖头兹事体大，难免有‘抓破美人脸’般之煞风景”；但吴笠谷也有让人悦目的言语呈现。他说“名人砚贵在‘履历’之无比显赫”；“名人砚之名贵在于铭文，伪品砚之名门也在于铭文”。因此他大多从铭文下手，以理布道。他批评民国高野侯所藏苏东坡砚上的铭文：“砚四则及背俱镌铭文，四体咸集，洋洋洒洒，仿佛砚中‘碑林’”；“济济名流，几占去宋、元、明三代一流名家江山半壁”；“如此铭上加铭，叠床架屋之‘巨迹’，其赝作手段不甚高明”；“砚铭各家风格不明显，徒有字体之别，应出自一手”；“似此砚扯上宋、元、明三代众多大家充作‘虎皮’”，可见语言之力度，如刀刻一般。

还有有意思的语言，风格亮丽（力）：“有意思者，牛僧孺亦好玩石。政见虽似冰火，于赏石之道，牛、李却为同志”；“似此‘质理紫润，绝类端石’之美石制为暖砚，真用恐成‘石灰’了”；“之所以馆臣诸人‘顾左右而言他’，对此伪品集体‘选择性失明’，原因无他，投弘历‘迷古’之好罢了”；“伪铭能用僻典，字又劣如斯，实难想象作伪者乃何等样人”；“民国时杭人高野侯虽以嗜梅名世，却也好罗致坡公遗物，亦一著名‘苏迷’人物”；“‘嗜笋’一好，余自谓略得其中三味，或者与坡各二公‘争美’”。

因此这本讲究文理的古玩书，考的也是砚的文（纹）理。

说起赝砚，吴笠谷自己也有一著名“砚史”。几年前一夜晚，我与他一同去拜访一京城著名收藏家，他还任一收藏大学的校长，室内各种名贵古玩字画，让我大开眼界。收藏家知吴笠谷擅长刻砚，便神秘地拿出一方石砚，说是刚刚用5万元淘得一方古砚，十分精美，为“邓石如小像砚”。吴笠谷一看此砚，说这是我新刻的砚呀，收藏家说不可能呀，吴笠谷问，你是不是从砚商谁谁谁那买的？是啊！吴笠谷说；我上个月用一万元卖给他的，你看题字下面的这处方形凹痕，原来刻有我的名字，被他故意铲掉后又将砚做旧当古砚卖给了你。收藏家大为尴尬，我估计这是他此生最难过的时候，后来听说这方砚还是上了拍，并入了图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了。

这就是现代版的赝砚了，吴笠谷向古人名砚叫板，如同在和当时古人之间的纠缠，或如同此物在当下一样逼真，那种自信正是来源于他的砚刻作品已达到可以乱真的程度，能不得古人珍砚的真谛吗。

笠谷按：

此文章刊载文化艺术出版社新书《夸夸其谈――我与那些人、那些书》，原是拙著处女作《赝砚考》的书评。该书写的是作者和他与国内（主要是京中）文学艺术界朋友的交往以及为朋友们写的书评。

《夸夸其谈》作者高星

作者高星，自十几年前他因写《中国乡土手工艺》经人介绍采访我，至今已成老酒友。他祖籍河北枣强，出生于北京。其角色不好定位，户外、摄影，写小说、散文、诗，总之面广，反正京中文坛、酒坛算有一号。他自已好象应该最喜欢诗，出有《高星诗选》。

但高星出的最多的书却多是与诗无关的书，如《香格里拉的文化地图》、《向着西北走》，是写户外的。也出过散文集《屈原的香草与但丁的玫瑰》，这书我没看过。或许是诗人情结根深蒂固，所以他的一个收藏重点是各种版本的但丁《神曲》。他热血过，常以身着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为荣，但高星是个传统的人，骨子里的，内心深处一点野味没有，虽然留着一头披肩长发。他楚辞中的香草美人精神应该也是有的，这点从他写他女儿成长经历的图文书《女儿档案》可以读出。

除收藏“洋货”的但丁《神曲》外，高星还收藏不少晚清民国的各式瓷壶，编成《壶言乱语》出版。

我们都叫高星为高大师，至于大师此称的来历，我至今瞢懂――不过，大师式的发型真是有的。

高星喜欢四处漫游，广交朋友，另一酒友作家狗子说：“高星是一个大气的生活家”，我的理解，“生活家”，热爱生话，好热闹，所以高星常组大局聚饮，虽然时有酒友喝高了对他甚是不以为然……。

高星出差在外，在京酒友们都会多一份寂寞的，哈哈！

即是一个“大气的生活家”，那么尊高星一声高大师应该也是当得的――何况在这个“大师”称呼已快臭大街的时代。

关于《赝砚考》

1基本信息

作 者： 吴笠谷 著

出 版 社： 文物出版社

ISBN： 9787501026685

出版时间： 2010-09-01

版　　次： 1

页　　数： 392

装　　帧： 平装

开　　本： 16开

定 价： 80元

所属分类： 图书>艺术>鉴赏收藏

2内容简介

《赝砚考》为《名砚辨》的姊妹书，前者主要对伪品古名人砚的考证，后者更有对诸多砚史争议问题的辨析。与主题相关的古琴及印章等文房什物亦附考于两书各篇正文之后。《赝砚考》分《证伪编》、《阙疑编》。《证伪编》考证自晋至清历代伪款名人砚28例，涉及古砚众多，刊出砚照、砚拓者即有百余砚。其中“岳飞砚”、“文天祥玉带生砚”、“谢枋得桥亭卜卦砚”等，在砚史上影响极大。作者主要从诸砚的形制、材质铭文等方面人手，考证出砚与原始文献、铭文与题者行迹等等的不相符，论证砚为臆造品或仿品。《名砚辨》间有证伪、辩真。上编《刍议编》诸文，考析有争议的古名人砚如“孔子砚”、“脂砚”的真伪及砚史名家黄任、顾二娘等的砚事；《杂俎编》有对各种名砚争议问题的考辨，也有对古名人砚鉴赏问题的探求。共计刊出近185方砚的照片、拓片，范围以古文献所载及今日中外公私藏品为主，其中部分私家所藏珍品为首次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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