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2009年的王树村：靠呼吸机写书的人

原标题：靠呼吸机写书的人——忆2009年的王树村

叶戏仕女图  清雍正  杨柳青年画  中国美术馆藏

那是10年前， 2009年4月8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艺林拓荒——王树村民间美术收藏与研究成就展”座谈会上，第一位发言的是来自309医院的李大夫，她说自己与王树村交往已有6年，“他患肺癌已到晚期，不能再做任何治疗了。如今他还在病床上整理自己的著作，去年病越来越重，肺里充满病灶，呼吸困难，他用呼吸机写书” 。

“艺林拓荒”展出了王树村历年捐赠给中国美术馆的艺术珍品，和他的手稿、著作及视频，布满了5个展厅。王树村是国内当代最重要的中国民间美术的收藏家和研究专家，杨柳青年画的文化意义与现代价值的认定，和王树村几十年来的研究、推介有莫大的关系。

以前，我统计过他写的关于民间年画和民间美术的研究著作有50多部，至此才知道实是75部，多出来的主要是他在发现肺癌之后的6年左右时间争分夺秒写出来的。俄罗斯科学院研究中国年画的专家李福清院士得知王树村去世，当即写了《悼年画大权威王树村先生》一文。

1959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王树村所编的《杨柳青年画资料集》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全面向海内外推介杨柳青年画艺术的重要图书，是关于杨柳青年画研究的奠基之作，获得莱比锡国际图书展银质奖。

王树村与我是杨柳青同乡，他长我8岁。有数百年传承历史的杨柳青年画中断于上世纪40年代国土沦陷时期。那时，一些卖开水的水铺和饭铺，做劈柴烧的都是早先的年画板。正是在此时，少年王树村有机缘师从老年画艺人阎文华学画年画、佛像与界画，并从师傅那里记下一些年画口诀。阎文华老年失明，不忍杨柳青年画人亡艺绝，将积存的画稿、年画、佛像等全都托付给王树村。王家先辈有裱画的，也积存有一些年画、佛像的粉本，王树村珍如拱璧地保存下来。后来他到天津、北平工作，直到退休，仍在不停地继续收集、研究。他说：“我拣的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那堆满房间的年画、纸片片之中，都倾注了他多年研究考索的心血，展示开来，便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民间艺术博物馆。“文革”期间，为了那些宝贝不被造反派当作“四旧”毁掉，王树村心惊胆战地托可靠的朋友夤夜运到家乡秘藏于老屋和柴房之内。

对于民俗、传统戏曲艺术的熟悉是王树村治学的绝对优势。他喜爱戏曲爱得发痴，看戏时往往会感动得泪流满面。王树村在《中国年画史》一书中对戏曲与年画题材的演变进行考索，从年画发展的轨迹中发现许多久已失传的形象史料，有的还保存着当年舞台装置的原貌。

王树村是在故乡杨柳青民间艺术的沃土上生根、成长的一代民俗学者，他的知识结构、学术见解筑基于实证、于亲身经历的调查研究之上。他广泛涉猎古代文献，从调查研究、参照对比中把握民间艺术发展的内在规律。他的收藏与研究包含对全国民间美术的多方面研究。比如，有重要影响且图文并茂的《中国美术全集·民间年画卷》 《中国年画史》 《中国民间画诀》 （增订本）及《中国民间美术史》等著作都是王树村毕生研究的心血结晶，内容涉及文化史、社会史、民俗史、美术史、戏曲史等多个领域，其中保存下许多珍贵的文化史料。

他的老朋友吴步乃说：“王树村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爱国心……这使他有信念。他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特殊历史时期形成人生观的那一代人，是历史造就了一个王树村。 ”他的学生王海霞说：“我对王先生有一个特别深刻的感受，就是他是一个忧患意识非常强的人，他的忧患意识贯穿于始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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