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黄胄《欢腾的草原》里的情意

作为中国近现代绘画大师，黄胄一直强调个体生活体验对艺术创作的指导作用，其作品也始终传达出强烈的现实生活气息。如其所言：“对于画家来说，生活是非常绚丽多彩的，生活中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们，美好的事物，你要画也画不完，写也写不完。人有多高，画才有多高。”正是由于这种坚定的乐观主义精神和生命激情，黄胄的作品才无不蕴含着感人的内在力量。多年的西北军旅生活，为黄胄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丰富素材。他以少数民族独具魅力的风土人情为题材创作的诸多画作，都成为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经典。在这些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作品中，今秋现身北京保利拍卖的《欢腾的草原》，尺幅高达四十六平尺，确为罕见巨制，堪称黄胄艺术生涯中的扛鼎之作。

此幅《欢腾的草原》绘制于1981年，表现的是新疆柯尔克孜族人民正在进行传统体育项目——“马上角力”的活动场面。画面中，众多人物与动物——七位女性、九条牧羊犬以及八十多匹骏马——通过艺术家的精心布局与传神刻画，和谐而又充满内在张力地再现于巨幅画纸之上，呈现出一派乐观热情、豪迈欢快的节日盛景。如此精彩的巨幅作品于黄胄而言非常少见。若要论及此作的缘起，还要追溯到1979年。是年9月，黄胄收到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的邀请。当时黄胄因为脊柱综合症的急性发作，已在北京友谊医院住院两年零五个月。接到邀请后，他毅然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夫人郑闻慧和女儿梁缨的陪同下启程。十五年之前，黄胄曾经到过新疆。今番再次踏上新疆的土地，黄胄异常兴奋，先后游历了乌鲁木齐、吐鲁番、喀什、库尔干等地，足迹遍布天山南北，一路写生作画，直到“冰山之父”穆士塔格峰下。11月中旬，黄胄来到了柯尔克孜族聚居地，一边写生，一边领略当地的风俗人情。尤其是传统竞技项目“马上角力”更是引起了黄胄的兴趣。比赛中，男女牧民在马上交臂搏力，观众们为喜欢的选手大声呐喊、摇旗助威。黄胄一面观赏激烈的角逐，一面将选手、马匹、观众及牧羊犬一一熟记于心。第二年8月，黄胄回到了北京。当时，钓鱼台国宾馆邀请他为接待外国元首的1 8号楼会客厅以中国画的形式绘制壁画，他就选择上述场景进行了创作，并最终定名为《欢腾的草原》。

20世纪80年代是黄胄艺术创作的第二个春天，也是他创作的第二个高峰。《欢腾的草原》就作于这个时期。纵观此幅巨制，广袤的草原、柯尔克孜族妇女、骏马、牧民、牧羊犬被画家精心地组织安排，建立起了多层次性的聚散、呼应、遮掩等视觉联系，疏密有致，主次得当，营造出一片欢腾的节日气氛。画面整体呈放射状，两位骑马角力的柯尔克孜族妇女作为主角居于前景位置，占据了画面中心，其余人物、动物随着景深的延伸比例逐渐减小，以焦点透视的方式营造出强烈的纵深感。同时，画家也并未忽视作品整体的视觉平衡。画面中两位主角左右两侧各绘制了一位骑马妇女，遥相对望；左侧远景位置上的一组妇女对望低语，极大地增加了画面的情节性。最后，画家以传统绘画中的“点景”方式，将九条牧羊犬穿插其中，使整个场景生机洋溢、趣味横生。黄胄绘画以速写起家，强调骨法用笔，强调毛笔线条的表现力，很好地将速写与中国画笔墨结合，于大处见气魄，小处见精微，作品充满了生活激情和新鲜活力。在《欢腾的草原》的艺术表现上，黄胄以快速运笔产生的劲健线条，迅速勾勒出人物的形象和瞬间动态，强调对描绘对象形体结构的整体把握与表现。

通过复线的使用，画家进一步突出了画面的运动感和氛围感，画中两位角力的妇女和身后的骑手们表情丰富，身姿矫健，动感十足；骏马骨骼、肌肉线条分明，或伫立、或转身、或低首、或急腾，充满着刚健的力量和野性的美感；就连最不起眼的配角牧羊犬也是活灵活现，惹人喜爱。对于画面其它诸多细节，黄胄也是处处用心，刻画入微，无论是独具风情的民族服饰，如头巾、衣裙、马甲、皮靴、马鞍、马褥甚至项链、耳环等都一一呈现，再配以藏青、朱砂、绿、黄、白、赭等亮丽明快的颜色，完美地再现了柯尔克孜族“马上角力”的激动人心的热烈场面。

黄胄当时为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一共创作了两幅《欢腾的草原》，其中一幅现收藏于钓鱼台国宾馆接待外国元首的18号楼，另一幅则在1984年作为国礼赠送给了当时来访的美国实业家哈默博士。这两幅作品虽表现的是同一题材，但从画面构图、形象塑造，再到笔墨处理上都有很大的差异。后者更加重视画面的视觉平衡美感，不但构图布局更加精心，且在笔墨线条、色彩运用乃至细节刻画上都更加严谨，场景、氛围的营造和处理也更加细致生动。

今秋现身北京保利的《欢腾的草原》集中呈现了黄胄在人物画、动物画两方面的高深造诣，完美地展现了他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深厚精绝的笔墨功力，生动准确的造型能力以及对于恢弘场面强大的控制能力，足以代表黄胄一生绘画创作的最高艺术水准，是这位伟大的人民艺术家为后人、为中国留下的不朽杰作。

《欢腾的草原》的出版与改动：

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年出版《黄胄画辑》（第3页图）曾收录《欢腾的草原》，通过与钓鱼台国宾馆所藏及保利今秋上拍作品进行画面比较，发现出版物与今秋上拍作品在作品构图、用笔、表现对象（人物、马、牧羊犬等）、题识、钤印等方面均高度一致，但在局部处略有出入。左上部靠近题款处的骑马妇女，原身穿红底白花连衣裙，现为全红连衣裙；最右侧骑马妇女为蓝底白花连衣裙，现为蓝色上衣，红色连衣裙。

2013年10月15日，黄胄夫人郑闻慧女士再次看到《欢腾的草原》后，说：今秋保利征集到的黄胄《欢腾的草原》与1983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黄胄画辑》上那件作品是同一件作品。至于局部的区别，郑闻慧女士说： 1983年《欢腾的草原》出版时用的是老照片，也就是《欢腾的草原》未修改前的原貌。黄胄创作《欢腾的草原》用的是传统中国画植物色（如花青色等），这类颜色的性质不够稳定，时间长了就会变暗、发灰。于是在赠送之前，黄胄先生又用矿物色（如石青等）再次覆盖于原处，以使画面的效果能够保存的更加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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