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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其人其画:笔墨当归何处

张雄艺术网 http://www.zxart.cn发布时间:2017-02-14 来源:美术报 作者:那海

摘要: 石涛在后来写的《生平行》诗里称自己这是“访道非漫游”。漫游的目的,就是为了访道。道未访成,漫游不会停止。漫游对他来说,其实已不仅仅是为了搜尽奇峰打草稿,他沉浸于这些风物带给他的感受,同时他应该是一个记...

原标题:石涛:笔墨当归何处


吴冠中对石涛情有独钟,他说自己在学生时代,曾经梦见过石涛,身着袈裟在山里水边打水,吴冠中急匆匆赶去帮他抬水,无奈梦醒了。


吴冠中看来,有些人,你会崇敬并专注他的作品,却并不渴望认识他本人,譬如提香、塞尚、范宽等。还有一类,你不仅热爱他们的作品,更渴望认识他们本人,窥探他们生活的朝朝暮暮,波提切利、梵高、八大山人、石涛当然都是。


石涛是一个怎样的人,让吴冠中如此着迷。王尔德说,“把人们分为好与坏,这委实荒唐。人们要么有趣,要么乏味。”石涛一定也算有趣的人。他的出现,打破了“四王”一统画坛的格局,为当时仿古拘泥沉闷的画坛带来新鲜的气息。不知为何,我总要把石涛的画作与庾信的诗联系起来。杜甫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四库全书总目》称庾信的作品“华实相扶,情文兼至,抽黄对白之中,灏气舒卷,变化自如”。想想,这些不就是评价石涛的画作吗?


石涛(1642—约1707),俗姓朱,名若极,号苦瓜和尚、大涤子、清湘老人等,明宗室靖江王后裔,广西人。其父于南明隆武年间企图自称监国被处死,年仅3岁的石涛由内官负逃至全州报恩光孝寺(湘山寺),剃发为僧。这个内官,也就是喝涛,他生死跟随,守护着石涛,是石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证道后的喝涛,也是禅学深邃的和尚,《五灯会元》对其亦有记载。江河辽远,山川奇秀,生性沉默寡言的喝涛携爱弟石涛,饱览山水,入住沿途寺庙,以书画会友。喝涛能诗善画。黄宾虹曾藏有《喝涛山水》,这是目前所知的喝涛唯一存世的画作。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石涛《山水图册》,其中也有喝涛所题诗云:“溪深石黑前峰影,树老婆娑倒挂枝。不尽滩声喧落日,诗成独啸响天时。”书法遒劲,诗风慷慨悲凉。


顺治十四年(1657)正月初,石涛与喝涛离开隐居10年的湘山寺,沿着湘江东下开始云游访道。这是历时9年之久的游历,期间也曾拜谒名震禅林的高僧旅庵本月。庐山、西湖、武昌、松江等地,也都留下两人足迹。石涛在后来写的《生平行》诗里称自己这是“访道非漫游”。漫游的目的,就是为了访道。道未访成,漫游不会停止。漫游对他来说,其实已不仅仅是为了搜尽奇峰打草稿,他沉浸于这些风物带给他的感受,同时他应该是一个记忆的收藏者,他的画作也献给可以唤起他记忆的珍贵的感受。


这年三月中下旬,两人顺着运河南下,到杭州西湖。据清人汪绎辰辑《大涤子题画诗跋》,石涛在西湖冷泉画有山水册,款署“丁酉偶画,漫识于西湖之冷泉”。此画上还题有石涛后来多次重复强调的一则很有名的画论: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这“我自用我法”,可谓惊世骇俗。石涛的书画一开始就寻求脱离王羲之、王献之的笔法束缚,反对以南北宗为师。此后一生,他都在探索。


这条路或许是孤独的。幸运的是,喝涛始终亦师亦友、亦父亦兄地陪伴左右。而享有“黄山巨子”雅称的梅清,与石涛可说是忘年之交。石涛与喝涛旅居宣城近15年,他与梅清等人饮酒赋诗,互题诗画,切磋画艺。这也是影响他创作的重要时段。石涛这时期的《渊明诗意图》《独峰石桥图轴》等,笔法取自梅清,吸收梅清的柔和,笔意清灵,画风融洽渗透,神采颇具黄山画派的主要面貌,但也已经明显地流露出恣意纵横、酣畅郁茂的个性。这时期的石涛,儒雅俊秀,目光智慧深邃,端坐庭园的松树下,像极了释迦牟尼佛,闪烁着神秘的活力。(见其作于1674年的《自画像》)此后,他与喝涛离开宣城,来到金陵南京,“禅寄”长干寺,喝涛则驻锡西天禅院。梅清至西天禅院拜访喝涛,还写有《题喝公养静处西天禅院》诗,其中有云:“西来君莫问,托迹住尘寰。”流露自己对喝涛清贫自守之感慨。这是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前后。自此,再无关于喝涛的记录。这位石涛的守护神,就这样消逝在历史的碎末之中。


石涛 对菊图轴


石涛 对菊图轴


石涛在宣城时曾三上黄山,这是他一生牵挂的地方。“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这让他从临摹真正走进大自然,此后,黄山的氤氲气象和浑厚之姿,一直如影随形出现在他大多的作品中。他在画幅中经常用的一方印章是“搜尽奇峰打草稿”,毫无疑问,从自然中走来,对现实以及生活实践的忠实,最大可能地激发了石涛作品的活力,从而也让他成了鉴赏家、收藏家所渴望与追求的对象。据《大涤子传》记载,早年与石涛交往较好的曹太守弄来七十二张好纸,请他画黄山七十二峰图,“图成,每幅各仿一宋元名家,而笔无定姿,倏浓倏淡,要皆出己意为之,神到笔随,与古人不谋而合也。”只可惜这七十多幅作品并未保存至今。石涛存世的名作《黄山八胜》图册,有研究者认为,这应该也是康熙二十九年(1690)以后的作品。每一次回忆黄山,都依然能唤起画家内心的激动。那是最好的时光,有友人陪伴,意气风发,生命呈现的不只是经由心与天地山川的交融互动,也不只是大自然朝夕春秋气象的变幻给予的感悟,更有对日后未知一切的变革的决心与勇气。


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帝第一次南巡,至名刹长干寺,石涛与僧众一起恭迎接驾。五年后,石涛在扬州平山道再次恭迎圣驾,这一次康熙帝还当众呼出石涛的名字,这让他受宠若惊。也就在这段时间,石涛神采飞扬地挥毫绘制了一幅《海晏河清图》,题款署“臣僧元济九顿首”,且以“欲向皇家问赏心,好从宝绘论知遇”,示明紧跟圣旨的心迹。此后怀着一颗恭维之心,试图进京报效皇帝。


事实上,进京后的石涛并未受到康熙帝的召见,在故宫的画室里,康熙帝倒是常常来看望一个人,他就是王原祁,与石涛同年出生。他是康熙帝的宠儿,被奉为清初画坛的正宗脉系。康熙三十年(1691),石涛与王原祁合绘一图,石涛起笔画了兰竹,王原祁画了坡石,没有证据说明两人是见过面的。尽管王原祁与他的祖父王时敏,以及王鉴、王翚并称为清初画派的“四王”,他们醉心前人笔墨技巧,在艺术上强调摹古,成为石涛批判的对象,但是,王原祁依然欣赏石涛。他盛赞这个与他同岁的艺术家:“海内丹青,未能尽识,而大江以南,当推石涛为第一。”这应该是对石涛艺术最大的赏识与尊重。


羁旅京城之中,石涛几度遭遇落寞,却也有机缘接触五代与北宋时期山水名作,让他的画风从恣意激烈转至厚重沉稳。作于康熙三十年(1691)的《搜尽奇峰图》,万物混沌,气势磅礴,绵密繁复,无疑是石涛的精品之作,也是石涛风格转换的见证。那时他还北游京城,万水千山走过,坐看云起时,能够想起的,依然是他为之魂牵梦萦的黄山。那种眷恋、惆怅,在他笔下,顿时水墨氤氲,苍茫凝重。艺术的灵光闪烁着永恒的孤独,这也是艺术家渴望的状态,而这,也成就了这个时期的石涛。


只是,我们在石涛的笔墨中,还是能看到倪瓒,看到沈周、陈洪绶,当然,还有他的忘年交梅清。谢稚柳在《鉴余杂稿》对石涛进行评述,他认为:古人有许多欺人之处,经常不大愿意提起自己的师承所自,石涛正是如此。石涛虽不讳言对倪瓒的钦慕,他称“后世徒摹其(倪瓒)枯索寒俭处,此画之所以无远神也”,他深谙后世临摹倪瓒存在的问题,但是,我们看到石涛又在说:“偶向溪边设亭子,世人又道是云林。”他说自己的画里偶尔在溪水边设一个亭子,别人就说这是倪瓒的笔法。老揭他的底,看来就有些不愿意了。石涛是个有趣的家伙。


晚年,石涛择扬州而居,名所居为“大涤草堂”,生计艰难,卖画糊口,并潜心撰写被后人奉为经典的绘画理论《画语录》。后世将他与八大山人、弘仁、髡残合称“清初四僧”。四僧面貌,当然也各有不同。


与石涛同为明宗室之后的八大山人,一生襟怀浩落,孤傲不群,慷慨啸歌。有记载,八大曾为石涛的大涤草堂画过一张《大涤草堂图》,并在其上题诗曰“至哉石尊者,笔力一以骋”,这也是对石涛的盛赞。康熙三十九年(1700)左右,石涛致书八大,称“闻先生花甲七十四五,登山如飞,真神仙仲仁。济将六十,诸事不堪”,遗憾前面的那幅画“屋小放不下”,来信请求再画一幅,最好是小一点的立轴(三尺高、一尺阔),画上大涤草堂,几棵古树。两人以书信联系,或许也未曾见面。石涛56岁时,两人也曾合作《兰竹图》,石涛画兰,八大画竹,尽管石涛自云“十四写兰五十六”,称自己从14岁就开始画兰花,世人却皆云石涛无八大之境界。康熙四十年(1701),八大山人在石涛所画《兰草图》上题诗云:“闻香到王春,乃信大手笔。”此“乃信大手笔”,对石涛而言,乃“千古一知己”八大对自己艺术的一锤定音。


石涛 花卉山水册


石涛 花卉山水册


翻看煌煌529卷的《清史稿》,在不到百字的对石涛的记录中提到髡残。“与髡残齐名,号‘二石’。”髡残就是石溪。20岁削发为僧,好游名山大川,后寓居南京幽栖寺。他是一个虔敬的佛教徒,终身为僧,结束游历后,在佛寺里度过宁静的一生。他的《秋色山水图卷》,如今藏于大英博物馆,笔法精到,画面淡泊而又辽远。


与其他三僧无可争议的画风不同,石涛则是极具影响,又极受争议的人物。人称观石涛之画,似有一种压抑不住的躁气在画面中喧嚣沸腾,这与文人画在某种程度上追求的“静气”是不合的。黄宾虹对石涛的评论亦是毫无情面,他认为石涛因用笔太快,轻率浮躁之气未能涤尽。石涛倒是不以为然,很多年前他就准备了回答世人的说辞:“此等笔墨,世人见之没意味,而确是清湘真意味。”这位一生好食苦瓜,而且“一味白水煮苦瓜”的苦瓜和尚,有足够的自信来评价自己的作品。他曾以万点朱砂胭脂乱涂大抹“秋林人醉”一纸,此幅便是如今收藏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秋林人醉图》,恰如石涛自题曰:“满天红树醉文章”,见其恢宏而又严密的表现力与感染力。石涛的画体貌多变,画论亦是振聋发聩。在《画语录》中,石涛提出“笔墨当随时代”的理论,而对后人来说,笔墨当归何处,依然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或许,高手至此,无所谓技艺高下,只是心性不同而已。


(责任编辑:胡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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